懷禦聽得雲裏霧裏，神智依舊不太清晰，只得笑著。但是，九山出了這般大的事情，自是不能由著慕燁離在仙界胡作非為，想來，除魔大會必會在不久召開。

符子若的計劃，一步一步，兩百年的準備時間，應該很是充裕。如今，這般順利，倒是有些在他的預料之外。他本想借著雲之陌挑起玄虛山與天玄山的矛盾，但是，意外的事情發生，似乎讓整場戲變得愈發精彩了。

懷禦是被雲之陌拖回去的，從岐山拖著他一直回了天玄山。蘇巖已經聽聞岐山的事情，只是並沒有想到，竟是這般輕易地，就將玄虛山掌門的女兒漆雕羽央，置於死地。他也知曉兩百年前的事情，但是那時他已經出外歷劫，也只是回來之後聽山中的弟子所說。

慕燁離對於他們來說，絕對是傳奇的人物。他們曾經在月下對酌，亦是一同許過匡扶正義的宏大願望。但是，一切卻毀在一個妖女的手上。那個妖女……他蹙眉想著，萬年之久，似乎已經記不起她的名字。

少時，燁離天資聰穎，對於仙術的修習亦是造詣極高。同樣的年紀，他們還在修習基本的仙術，燁離卻已經開始修煉上乘的仙法。他出身將門，身骨底子自然好，但是這修習仙術的骨骼，似乎是上蒼有意所賜。任他們當初怎樣嫉妒，他終是比他們早上那麽一步，登上掌山仙君的位置，並且如此年輕便站在了九山之首的高地上。

雖是天賦異稟，後天順利。但是，卻並未逃過一個情劫。

那時候正邪對戰，場面混亂。蘇巖雖參戰，但身陷在妖族大軍與仙界之間，邊上的濁氣滾滾，看不清來人。那場戰爭持續三年，最終因為妖族的氣勢敗退，仙界大獲全勝而收場。那場惡戰，慕燁離身受重傷，回到太白山的時候，自己身上的血液依舊在不斷地流著。身上的白袍，一下子變成了血紅的顏色。

最後，九山的人陸續離開太白。自那日之後，他蘇巖便再也沒有見過慕燁離。直到後來，他忽然消失十三年，卻又忽地出現。又過了兩年，竟是已經被九山之人封印進了斷妄塔之中。

聽到這樣的消息，蘇巖難以置信，最終卻只能選擇無力地接受。那時候，天玄的掌山仙君還是他們的師父，懷禦聽聞這樣的事情，亦是接受不了，偷偷將藏著的慕燁離幫他釀的好酒，全數丟到了浮炎海。

如今，再次聽聞慕燁離闖出斷妄塔，心中又是一個大大的嘆號。這是驚喜還是驚嚇？說不清。各種滋味交織在一起，最終亦不過變成了無言。

雲之陌拖著懷禦站在虛妄閣半晌，她見蘇巖依舊不言，試探地問道：“真人？”

“太不像話了！竟出門就醉酒！寒曜！寒曜！你快點將懷禦給我拖進天玄閣去！”蘇巖查看懷禦半晌，破口大罵道。

聞聲，只見寒曜急匆匆地趕進來，這便作揖道：“真人。”

“你快些將懷禦帶到天玄閣去！像什麽樣子！成何體統！”他甩袖，眉間皺起，滿目的厭棄。

“師父！”雲之陌見懷禦被寒曜背起，提步間想要追上去。

“雲之陌你站住。”蘇巖嚴肅的聲音響起，響徹整個虛妄閣之中。

“蘇，蘇巖真人。”她慢慢轉身，有些不情願留下。但是，畢竟是自己的師伯，亦不能無禮，便慢慢轉身，立在原地頷首，候命。

“你來給我說說，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，漆雕掌門的女兒，怎麽會平白無故的死掉？岐山，到底發生了什麽？”蘇巖走下來問道。

她沈默，思量片刻，腦中的畫面再次回到初入岐山之時。她記得被錦兒引去見山主，聽聞山主近來有些不適，便處出關心地疾走，想要去見他。等到她到了歧望臺，卻並未見到山主，正想著山主去了何處，腦後卻忽地一疼失去了意識。

在她就要昏迷之時，聽到錦兒在喊她，一聲緊張的喊叫之後，便再也沒有了下話。再次醒來，已經回到初次進入岐山的山門之前，漫天全是紅色，自己的手上也沾滿了紅色，只是，卻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倒在地上不能動彈。

之後，她便見到了死掉的漆雕羽央。她躺在血泊裏，滿身的鮮血，在身下開出一朵血花。眼睛中是驚愕，還有難以置信的神色，似乎死的並不是多麽明白。她沒敢多看，第一次見到這般血腥的場面，有些害怕。

最後，便是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，嚇得九山前去道喜的仙人頻頻後退……

雲之陌膽戰心驚地將在岐山的一切講述完，面上方才稍稍恢覆的血色，片刻之間便又驚得消失不見，變成一張蒼白的臉。

蘇巖不語，聽完雲之陌的話是久久的沈默。半晌，他長嘆一口氣，沈吟說道：“你竟是中了攝魂術……”

攝魂術？雲之陌心上一驚。按理來說這不是仙界禁止修習的仙術嗎？

“他竟是用了攝魂術……你下去吧。已經沒有你的什麽事情了。”蘇巖說著，面上有些頹然，眸中閃過一絲失望，便沈了目光不再說話。他背過身去，似乎很是難以相信。雲之陌看不明白，只得拱手退了下去。

“這攝魂術當真是邪術，不過修習與平常的仙術確有不同，倒也玄妙。”

梧桐樹下，年輕的慕燁離手上執著昏黃的書籍，一手提劍。白衣被風吹起，年少的模樣青澀卻又意氣風發。

旁邊立著的蘇巖與懷禦相互對視，良久，蘇巖開口道：“攝魂術本就是仙門禁練之術，你怎麽可以這般隨意練習？看在我們是仙友的份上，我便不告知你師父，快些將這攝魂術毀掉，仙門禁術邪門的很！”

慕燁離輕笑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，接著將手中的書籍揣進懷中，對著眼前的蘇巖說道：“少在這兒嚇唬我，看你這般害怕，不如，先拿你來試試？”

說著，他便開始念訣，欲要操控眼前的蘇巖。

“你，你住手！你若是再這般無法無天，我便要去告訴你師父了！”蘇巖膽怯道，三人的年紀雖是一般大，可眼前仙術造詣極高的慕燁離，確實令人害怕。

接著，蘇巖便失去了意識。再次醒來，竟是已經偷喝了太白仙人的佳釀，引來一頓敲打。之後，他便再也沒有在慕燁離面前說過不能修習攝魂術，但是自那之後慕燁離也並未再使用過攝魂術。

如今，從斷妄塔中出來，是要覆仇？要為了那女子覆仇嗎？

他想著，攤倒在地上，果然，正邪不能兩立。兩百年，原以為在斷妄塔之中，慕燁離會好好反省，即使墮仙，也未嘗不能再修會正道。但是如今，既是已經開始，怕是就沒有那般容易停下了。燁離，你當真是要拋棄整個仙界嗎？

“你，放開。”冰冷的語氣在雲間響起，接著便是一張厭惡卻極度虛弱的臉，一雙輕蔑的眼神冰冷地直視身前的女子，毫無感情可言。

“燁離，你受傷了，要快些回去療傷才是。”鹿洛然緊張，又緊了緊拉著燁離的手。

“不用你，我自己就可以。”他說著，長袖一甩，便脫離了鹿洛然的控制。

“燁離！你當真還要這般執迷不悟嗎？”她在後面喊，額間的朱砂因為皺起的眉頭變得扭曲。

“這是我的事情。你現在，已經是仙界之人，你我並不是一類，奉勸你，好容易修成的仙身，不要糟蹋才好。”他冷冷地回答，背影就像無底的深淵一樣令人難以接近。

“燁離，不要這般說。我修成仙身又如何？當初若不是因為你，我根本不再乎是不是仙，燁離，你明白的，你應該明白的……”她追上去，哭訴著，淚水在片刻間就像斷線的珠子一般。

“我明白？我不明白。在堂庭山，你對之陌做了什麽？你又想著要害她，對嗎？兩百年前是你，如今又是你，你要怎樣才會收手？不要說為了我！你的為了我，我承受不起！”慕燁離轉過身來，目光中恨不得將眼前的鹿洛然撕得粉碎。

她望著他的臉，心上瞬間就像插進了萬把刀片一般。這樣的絞痛，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吧……她攤在地上，望著慕燁離離去的背影，唇邊卻是無可奈何的苦笑。

慕燁離沒有回斷妄塔，他自己心上明白，今日的露面，若是再回去，怕是就要連累太白了。他索性架著這副受傷的身子，直接去了妖都。

“妖司，不不不，不好了，有一個魔頭，從都門外打進來了！”

韶華正查看近來的妖族收益，猛地聽到這樣的話語，心上不由竊喜。接著，她開口說道：“快！快擺隊相迎！”

眼前的小妖一楞，接著，便只好聽她的吩咐下去照辦了。

慕燁離有些搞不懂狀況，他原以為到了妖都必是一場惡戰，還想著自己這半條命夠不夠用，如今似乎處處有驚喜。見到眼前夾隊歡迎的小妖，他竟是有些幻覺當年的太白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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